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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年我看了一本熟悉的作者的书,追粉了一个陌生年轻人。

 

书的名字叫《广场与高塔》,作者是英国的尼尔·弗格森爵士。“陌生人“叫耿帅,中国河北保定人,网名“手工耿”。

在一个K型分化的世界里,这两个人实在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尼尔·弗格森是英国著名历史学家,出生于一个医生和教师家庭,毕业于牛津大学,先后任教于剑桥大学,纽约大学,和哈佛大学,担任过大基金的政治经济顾问。他的十几本经济政治史专著,包括著名的《文明》《货币崛起》《罗斯柴尔德家族》,是全球最畅销的通俗学术著作。

 

耿帅出生在保定农村,初中毕业,一个不算成功的“京漂”焊工,回到老家后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开始了自己的抖音快手达人生涯。他的创意作品就是“无用的发明”,包括烤串钢琴、僵尸自行车等。被数百万粉丝昵称为“保定爱迪生”、“废柴发明家”。

 

2018年6月,功成名就多年的尼尔·弗格森出版了第15本著作《广场与高塔》。

 

2018年春节,耿帅口袋里只剩下1万元人民币。直到这年9月,他因为一个“脑瓜崩神器”爆红网络,上了微博热搜和腾讯头条,破圈成功。

 

2022年,当太阳斜斜掠过天空的时候,我看到,从高塔上凝视远方的尼尔·弗格森的影子,投射在广场上晒太阳的耿帅肩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奇怪的,但和谐的剪影。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剪影:高耸森严的高塔与平坦散漫的广场,“卷”和“舒卷”的人生,都在一个时间的维度里。

 

02

意大利锡耶纳市政厅有个高塔,塔下面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广场。
 

锡耶纳坎波广场

 

高塔就是传统的社会结构:
 

人们拥挤在底层,华山天险一条路,往上攀登到另一个更高,但也更狭小的层级。

 

你的窗口风景更辽阔,但你面临的竞争也更激烈,更复杂,更暗流涌动——


 

从名牌小学到名牌大学,从基层公务员到权力上层,从小白领到管理者,从龙套到明星。


 

尽管这条路越往上越狭窄,我们还是挣扎,挤压,努力,要“跃迁层级”,因为这已经是现代社会的恩赐。

 

古早时候,还只有“科举”这一条路,一身文武艺也只能卖于帝王家,更早一点,连科举都没有,只能靠祖荫,或者偶然的战争军功......


 

那时候,个体命运就像风筝,从不由己。

 

在历史的传统语境中,高塔虽然极其狭窄陡峭,入门都需要“血水里,碱水里煮三遍”。


 

但高塔的影子却无比巨大,足可以覆盖广场的任何一个角落。

 

现代社会就是高塔阴影在广场上一点点缓慢消退,广场成为独立有机体的过程。


 

从封建专制到现代民主,从计划到市场,从工业制造到服务业,从霸道总裁到扁平管理,从主流话语体系到圈子文化,都是从高塔到广场的演变——

 

高塔是单向生长的等级(hierarchy),广场则是个体的网状结构(network)。


 

从这个意义上,互联网就是现代的公共广场。


 

技术让这个广场变成了一个跨时间,跨空间,跨人种,跨语言的巨型复杂生态。

 

03

 

复杂生态的结果是多样化。

 

我到过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一棵大树上,缠了不下七八个品种的藤蔓,树下则长着数十种不同的苔藓,苔藓上面还生长着各种草本植物,开着五彩斑斓的花,结着形态各异的果,繁密的枝干叶间则满布着蛇窝,蜂巢,鸟窝,还有毛茸茸的动物从枝干间跳过——

 

一棵树上就寄生了几十种生物,有的甚至是有毒的或者有害的,但是它们形成了一个相互扶持,相互制衡的一个生态,不断新陈代谢,不断长大。

 

这个生态不完美,但丰富。

 

雨林里你不一定要爬到树顶采摘果实,即使匍匐在地上,也不用担心饿死,你可以像苔藓一样,铺开去生长,也可能长成独特的小生态。

 

在高塔的等级结构和广场的网状结构中,普通个体面临的机遇和机会成本是不同的。

 

耿帅,就是数字社会广场网状结构的新物种。

 

他的“无用,废柴”,在“丰裕时代”变成了某种意义消费,带来了真实效用;

 

这个效用,又在巨大的网络结构中被迅速放大,进而产生了商业价值。

 

毋庸置疑,手工耿是有天赋的。

 

但时间只要倒退20年,他能上春晚吗?中央广播电台,或者任何高塔上的舞台?

 

恐怕有点悬。即使有个别偶然的案例,也很难想象类似的天赋能找到土壤生长出商业模式。

 

但是数字社会的广场为多样化的生态提供了生长空间。

 

在网状结构里,你仍然需要努力,去成为枢纽节点,获得更大弹性。

 

而在等级结构里,你需要努力,更需要卷,去挤掉对手,获得上一个层级的有限门票。

 

“努力”不等于“卷”:卷是排他性的(EXCLUSIVE),而努力是完全可以用协作(COOPERATIVE)的模式来完成的。

 

为什么?因为等级结构是没有反馈机制的封闭体系,资源只能上下流动,而网状结构是开放体系,资源配置可以横向纵向,四面八方的流动。

 

说实在话,对生长方式的包容,这是我在疫情后社会中看到的最大的亮点。

 

好像有人做过计算,说一个数字化的网络社会中,一个节点拥有1000个紧密相连的节点,比如说,用户,就可以养活一家老小。

 

这个节点也许和你我的偏好完全不同,但不妨碍他们在这个复杂生态里好好生存下来,去寻找自己的演化之路。

 

机会,对于每个新物种,对于每颗孱弱的种子,都是最珍贵的礼物。

 

04

 

但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看见。尤其对于我们这几代多少有高塔思维的人来说,塔的阴影经常会浮云蔽日,遮住我们的视线。

 

尤其在疫情后的伤痛中,我们更容易将所有的疼痛归咎于时代的不幸。

 

今年就业形势是真的难。我好几个在高校任教的学生都告诉我说,班上学生几乎都在“考研+考公”,卷到天昏地暗。

 

是啊,时代灰尘落在一个人肩膀上都是一座山。

 

更何况19.4%的青年人失业率,活脱脱是可以劈开冰山的剑,砍在了背上,难免血肉模糊。

 

但是,有个金融系小男生用两年多时间做了件愈合的事情。

 

他很喜欢做研究,但不是考试型人才,绩点不拔尖。大三开始他发现要考上985或者清北复交的研究生确实难度太大。而搁在这几年的求职市场上,非985的本科学历想到学术,哪怕是最低端的研究机构都毫无竞争力——

 

怎么办,认命放弃吗?还是咬牙拼命卷个几年?

 

他都没选。而是选了一个用天赋努力的路径。和很多中国理科孩子一样,他编程能力强,计算能力不错。一圈邮件加社交媒体HOOK UP下来,在欧美海外学校找到不少助研工作。

 

开始时候是零碎的,短期的。慢慢的活就多了起来,模块化,项目化起来。

 

到毕业的时候,小家伙手里已经攒着不少长期助研项目。相当于找到了一个几年期的合同制研究职位,还都是很不错的学校和教授。

 

这个孩子和手工耿看似道路迥异,但背后其实都被这个时代的网络结构赋予了新的生机。

 

再大的伤口,在一个大的复杂生态中,总能找到愈合的方式。

 

小时候,我妈老是跟我说,蛇有蛇道龟有龟路。

 

这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让更多物种有各自的道路,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数字,网络,已经改变了我们。

 

劳动力市场的总量,结构,和组织形态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这种变化有痛苦,也有喜悦,有生长,也有代价。

 

只是这几年的波动中,喜悦和生长被萎缩,痛苦和代价被放大而已。

 

如果我们相信人类社会还会朝着进步的方向前行——其实不用“如果”,而是我们必须相信。

 

因为没有这种相信,可能会让当下的痛苦变成绝望,失去动力。

 

我们唯一要做的,可能是去看见,去理解,去适应。

 

去看见机会,理解困难,适应变化。

 

这是一个数字改变结构的时期——数字技术将传统劳动力市场炸得遍地狼藉,但是生产力的变革却尚未完成。

 

市场在疯狂的“吐故”,却又没有完成“纳新”。

 

新岗位,新行业的创造速度仍然低于旧岗位的消失速度,在从高塔到广场的变迁中,所有个体机构都将面临着从专业设置,职业选择,到人力资源,工作模式,经营方式上的各种冲击。

 

05

 

过去三年,我们一直在研究“数字时代的劳动力市场和工作技能”。

 

我们爬虫搜集了头部招聘网站的数据,整理出500个中国社会的常见职位。

 

从所有职业的工作任务描述中,抽象出三种难被数字技术替代的技能——创意、社交智慧和手艺。

 

我们给每个职业分别计算了所需技能的得分,然后归类整理,同时计算了每个职业的薪酬水平、薪酬涨幅、招聘热度、招聘规模以及最佳求职城市等。

 

基于这些研究,我们编制了包括500个岗位的技能指数,薪酬,求职城市等多维度信息在内的《中国职业技能发展数据库》,希望能将“广场”和“网络结构”中的亮点给找出来。

 

在2022年7月30日的“共潮生香帅年度财富展望”中,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2022年9月30日,我们会在公号“香帅的金融江湖”发布《中国职业技能发展数据库》

 

将研发三年的《中国职业技能发展数据库》公开,希望能帮助大家找到就业市场的趋势和亮点。

 

《中国职业技能发展数据库》包括三大部分内容:

1. 中国500职业技能指数,技能回报,与薪酬数据库

2. 人力资本估值模型与应用

3. 中国劳动力市场2022择业择城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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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涯

唐涯

750篇文章 7小时前更新

博士、金融学者,香帅数字经济工作室创始人,香帅的金融江湖公众号主理人,香帅的北大金融学课主理人,年度财富报告主理人,曾任北京大学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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