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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度财富展望上,我们提到,任何一个40岁的中国人都会渐渐意识到,政治、经济、技术三重巨浪已经叠加来袭——我们的前半生和后半生,将生活在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和游戏规则中。再没有现成的答案可以参考,我们需要在剧烈的变化中去寻找答案。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国际竞争模式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会进入一个什么样的大时代?中国处在什么位置上?

 

明后天,我们接着聊,我们普通人在这个大时代如何保卫我们的财富。

 

01

国际竞争模式发生了什么变化?

 

现在,文明社会的战争模式是金融战、数字战、技术战。这种战争看似毫无硝烟,实际对普通家庭的影响极大。

 

今年的金融战在哪里?我们来看看美联储的操作:

 

2022年的6月,美国的通胀数据是9.1%,四十多年的历史新高。一般来说,一个国家通胀很厉害的时候,它的货币是贬值的。美国通胀这么严重,美元近一年却升值了10%多。

 

美国通胀其实是从2021年4月份开始的,美联储是2022年3月份开始加息,中间整整隔了一年,通胀的数据活生生的从4%拖到8%。

 

为什么美联储迟迟按兵不动?是鲍威尔太笨?还是通胀其实对美国有好处?

 

我们就替鲍威尔算个账:

 

现在美国政府的杠杆率(政府债务与GDP之比)是130%。比起国际上认为60%是安全的杠杆率,130%无论如何都是太高了,不够安全。一定要降低杠杆。

 

降杠杆有两种降法:第一种,还债,把分子降低。另一种方法就是把分母做大,把GDP搞上去。名义GDP里面是包含着通胀的,所以把GDP搞上去有一个好办法,就是把通胀做上去。

 

北京大学的徐远教授做过一个测算:如果未来5年,美国保持年均4.5%的通胀率,名义GDP可以上涨34%,政府负债率就会降低到1以下,回到了疫情前的水平。这意味着什么?过去三年美国借的债,全白借了。

 

更何况,美元资产可不只有美国国债,2022年,外国人持有的美国资产大概在14万亿美元左右。5年通胀下来,14x0.34 ≈ 3,直接就损失了约3万亿。这是英国一整年的GDP。

 

徐远教授算完后,斩钉截铁地说“通胀,是美联储的一场阳谋”。

 

难怪1971年,美国财政部长小约翰·康纳利就说过:“美元是我们的货币,但是是他们的问题。”(“The dollar is our currency, but it’s your problem”)

 

而且,在2022年,金融战还升级为数字金融战。

 

英国著名的政治学家苏珊·斯特兰奇,有个著名的论断,国际秩序中,大国竞争的主要是制定规则、秩序的权力,即“结构性权力”。结构性权力有四个基本来源:安全、生产、金融、知识。

 

过去这20年,这四种权力结构发生了一个重要变化。出现了一支新力量:“数字技术” 。数字技术全面渗透这四个领域,和旧的结构性权力结合,逐渐开始形成一套新的数字结构性权力。

 

我之前不是特别理解什么叫“数字结构性权力”。今年发现了一个特别典型的案例,美国利用数字技术加强美元权力。

 

这两年美国监管层对数字加密货币的态度有个180度的转弯:2020年之前,鲍威尔说“不需要,不准备发”,耶伦奶奶“不喜欢加密货币,高度投机,很多非法交易”;2020年之后态度都大变,鲍威尔说“正在谨慎,认真,全面研究,正在努力推进数字货币”,耶伦奶奶干脆直接改口,“(加密货币)是有好处的,鼓励将其用于合法活动”。

美国市场上,比特币越来越主流了。比特币和其他数字加密货币正在成为一种新的大类资产,进入美国主流金融市场体系,“数字风险资产”。
 

 

美国正在快速吸收融合数字加密界的技术,规则,推进数字美元的构建——

 

将野蛮生长了十年的数字加密生态慢慢纳入自己的金融监管体系,相当于,美元信用在数字世界里进行“外延扩张”。2022年,我们已经隐约看得出一个“数字美元霸权”的雏形。

 

其实过去的20多年,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其实是有所下降的。比如说,2000年,美元占全球外汇储备比例是71%,这20年下降了12%。美元权力被削弱,是美国霸权削弱的一个缩影。这,才是美国要抓紧构建“数字美元霸权”的核心动力,也是现在全球动荡的关键原因。

 

02

霸权不再稳定:从小时代到大时代

 

我们先看一张图,这是过去两百年进出口贸易占全世界GDP比重的曲线图,基本上就是“全球化”的趋势的图。

你可以清晰的看到,两百年中,两次汹涌的全球化浪潮:
 

第一次,1840年-1913年;

第二次,1945年-2008年。

 

这两次全球化浪潮对应的,是一个相对温和稳定的小时代。

 

这两次全球化浪潮中间,夹杂着一个充满痛苦和动荡的大时代。

 

在小时代,结构稳定,预期稳定,个体各自解决小问题就好。

 

在大时代,结构失衡,秩序失衡,对抗频发,整个社会失去稳定预期,个体命运更容易被系统性震荡影响。

 

过去几年,我们感受到的改变,其实都来自于这个大时代的震荡。

 

为什么2008年之后,我们开始进入大时代,而且近几年我们的感受尤其明显呢?

 

著名的政治学家吉尔平和经济学家金德尔伯格描述过去几十年的全球状态叫“霸权稳定”。二战后的国际安全、金融、贸易秩序,是美国领导下形成的,按照国际政治学的说法,这些秩序被称作“全球公共品”,创造了一个温和稳定繁荣的小时代。 

正因为有绝对霸权,所以,从1991-2008年美国热心于维持全球秩序,打起自由贸易的大旗,也从国际秩序和全球化中获得巨大回报。

 

中国也在这个阶段崛起,带动了世界经济的发展。

 

随着中国崛起,中美两国的实力对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1991年,中国占美国GDP总量的6.2%,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到了2017年,这个数字是63%。就像施展老师在《枢纽》中所说,中国的“超大规模性”已经改变了世界的经济秩序。

 

一颗棋子长成了能左右棋盘的体量,棋局本身也会经历变化。

 

1991年以来,全球单极格局正在向多极方向发展。所谓多极就意味着权力制衡,单方面改变游戏规则不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2008年以后,美国对这种多级的世界格局并不满意,开始试图重构国际秩序。比如,特朗普上台后就曾威胁退出WTO,说“WTO就是被设计成世界上其他国家一起占美国便宜”......但实际上,WTO的前身关贸总协定,就是美国二战后,出于自身利益,而力主促成的。

 

在人类社会的博弈中,“秩序”是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像冰面出现裂缝一样,会不断扩大。一旦碰到外力冲击,冰面都可能发生崩裂。

 

2018中美贸易战,是全球秩序这个冰面的一条裂缝。2020疫情则是巨大的外力冲击,到2022俄乌冲突,全球冰面已经开始崩裂。旧的秩序被打碎,而新的秩序在博弈和酝酿中,动荡开始取代稳定成为世界的主基调。

 

就像罗胖在2018年跨年演讲开篇说的,“以前,变化可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变化可能成了生活本身。”

 

03

岛链化时代:外部环境打不垮中国

 

今天我们所在的“大时代”,虽然全球的“同一个秩序”在塌陷,主权国家之间竞争更加凸显,但国家之间的关联依存无处不在,而会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
 

 

比如,今年上半年,我国经济下行压力很大,但人民币还真的稳得住阵脚,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上下波动不超过4%。

 

为什么呢?欧美通胀,尤其美国通胀高,需求强,让我们的出口特别强,从而支撑了人民币的走势。

 

大国博弈不是非黑即白,你死我活,反而经常是敌强我强,敌弱我弱。

 

这就是全球目前的真实情况。

 

世界不再是平坦的海面,各国之间明争暗斗日渐复杂尖锐,就像岛屿浮出水面。

 

世界不再是平的,但世界也不存在孤岛——

 

如果说主权的竞争博弈是锋利的岛屿边缘,那么全球贸易,金融市场,产业分工,和信息流动就是密布的链条,将世界链接成一个复杂的有机体。

 

所以,我把这个时代称为“岛链化大时代”。

 

从这件事上,我还得出了第二个结论:外部环境打不垮中国。

 

中国生产的弹性真的很足。恢复快,调整快,产业链有足够的长度和厚度。

 

我们的超大规模性,我们在贸易,生产方面的优势地位,让中国不是美国棋盘里的因变量,而是世界棋局中的自变量。我们有改变棋局的能力和潜力。

 

前提是,我们要坚持做对的选择。

 

岛链化大时代,我们每一步,都需要做对的选择。明天,我们继续聊,普通人在这个大时代如何保卫我们的财富。

 

「这个世界,已没有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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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涯

唐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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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金融学者,香帅数字经济工作室创始人,香帅的金融江湖公众号主理人,香帅的北大金融学课主理人,年度财富报告主理人,曾任北京大学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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