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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百精(长白)是我认识的人里面的一个特殊存在,他不是经济学家,不懂金融经济,买个房子犹犹豫豫,偷问我“杠杆”究竟为何物。
 
在粗陋的北京城里,他的生活是这样子的,“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把古诗十九首翻出来读一遍,好像在暮春或晚秋,与落叶飞花说说话。共生一树,你们还不认识吧?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明天又是风雨,又有伤心事。” 就连看韦小宝,他也能读出四十二章经的悲哀,“一部尽扫财色爱欲相害的经书,包裹着一张藏宝图,就像水覆着火”。
 
当我要求这个十一岁就“动念做一个流浪诗人,在每一个有鸽子的广场,用句子撩响琴声和钟声 ”的男同学为我的新书写书评的时候,我心里是有负罪感的,害怕这点俗气沾染了他。然后,我看到了下面的文字……
 
我第一次读完一本金融学著作,这让我吃惊。我没买过股票,几乎不去银行,连淘宝也不用。起初是因为知识匮乏、恐惧数字和一切繁复琐细之物,后来竟刻意回避它们,以至于这种回避凝结成了顽固的偏见。但凡在机场书店遇到谈论金钱和资本的著作,我总会转身离去,生怕遇到一张虚浮油亮的作者的脸。直到读了香帅无花的《金钱永不眠》,顽固的文艺中年终于有所改变。
 
以下忠实报告我在《金钱永不眠》中得到的知识和美感,它们没有辜负我在淡霾的春天付出的三日时光。
 
第一,金融是我们时代的背景,是个体所处的整体生活世界。你可以找到无数个关键词标签化这个时代,而“金融”应该被贴在最上面、最显著的位置。政经系统的得失兴替,个体生活的忧喜悲欢,皆在资本世界、金融背景之下展开。当你把目光或镜头从前台的生活戏码拉开,向更远更深处延展,总可以看到大金融的背景。人与物、人与人、人与社会,乃至自我与内心的交互建构,始终渗透着资本的逻辑。前台的锣鼓,不过是后台大背景、大逻辑的涌啸和回响。从范蠡、张謇到袁庚,从东印度公司、万科、三一到泛亚,从荷兰的巨舰、韩国的救市之手、香港的突围之路到中国A股的熔断机制,皆呻吟、呼喊着那个时代的声音和腔调。
 
第二,向史、向学、向人。香帅写金融的笔法,先是向史溯源,讨要证据,再从经典理论那里探求可能的确定性,进而落实到人的具体处境和选择。如是,三卷三十余个专题铺陈下来,便提供了足够的概念和观念、方向和方法、解释和解决方案。有的专题告诉你“原来如此”之事——向史,有的章节述及“本应如此”之事——向学,有的故事则提示你就是主角,“如我一般”——向人。古今贯通,事理连缀,得失反复,一半是火焰,一边是海水。历史醒了,人睁眼了,现实仍在明昧之间,而金钱永不眠。王二狗和D小哥仍奋力走在漂浮、眩晕的大道上。
 
第三,有趣的严肃写作。当代学者已经很久不会写有趣的文章了。模型、数据、名词、逻辑编织的理论幻境,同宇宙人生、现实社会的真切处境之间隔得太远。居高临下的启蒙、教化和为世俗理性立法的知识优势不复存在,又不愿或无力重返百姓日用之道,这是今日包括我在内的学术群体的普遍尴尬。远离地面三万英尺,见不得南极北冥,亦无现实的草木可栖;谱不得雅颂,又唱不得凤凰传奇;道理太多,又离道太远。也有接地气的,又失之于过度迎合,好端端的道理沦为成功学,盈盈然的灵韵沸化为鸡汤。
 
香帅则不然,她写的是金融江湖。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语十年灯。有酒一瓢,你先喝了再说;有灯一盏,你要你就点燃。她在大大小小的金融理论的缝隙,绵密地嵌入了武侠、八卦、段子和流行歌曲,总是出其不意,又合情合理。
 
这跟我见她第一面时的印象是一致的:端正素净的美女教授的脸上,轻覆着一头金毛狮王的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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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涯

唐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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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金融学者,香帅数字经济工作室创始人,香帅的金融江湖公众号主理人,香帅的北大金融学课主理人,年度财富报告主理人,曾任北京大学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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