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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1842-1924)自以讲师身份参与政策调整始,相当部分工作时间投诸教育改革,介然于怀,甘其所苦。1908年退休及至一战前,不遣兴林泉,仍心续素志。与经其整理、精炼和综合,使新古典经济学以较完备的形态呈现一样,绰号“蜡烛”的精瘦身体蕴藏着“其命维新”之倔强,在推动经济学成为独立学科的历程中也有创榛辟莽之功。他在历史景深中的遗产似无尽藏,像“一个活着的酵母在宇宙之间永不停歇地发挥着作用”。

01

求变意识之远源

马歇尔对现实的关怀和教育改革的热情是有渊源的,草蛇灰线般藏伏于成长历程中。

话说从头。他9岁入读与伊顿、哈罗等有同等地位的泰勒商业学校。校长赫西将年级从8个增至10个,把竞争机制导入级长选任,在教学大纲中纳入英语、历史、地理。马歇尔于1861年考进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得识另一位革故者——院长贝特森。他扩充教工规模,废除宗教考试,放宽考试范围和奖学金条件。大学毕业赴克利夫顿学院这所高中教数学,马歇尔遭逢和触染于颇受敬重的院长珀西瓦尔。后者推广大学教育,让贫困孩子接受更高程度教育,并介入颇多的社会改良活动并组织教职人员咨议。“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目识心记的马歇尔很早就正位凝命,萌起积极厘革的内化信念,问题意识极为活泼。

19世纪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他争取妇女接受大学教育的权利,着目考试制度、老师专业化等,甚至发议布里斯托尔大学向商人们提供教育服务,引导他们事业成功后设立基金反哺。这是涉身变革的破晓莺啼。可以说,其颖迈特立、“如同一只翱翔的鹰”的一生,是观察维多利亚时代后期英国大学制度演化的重要窗口。

02

来自观念交锋的外生冲击

昔时,“道德哲学”包括后来社会科学的众多学科。斯密在格拉斯哥大学讲授的道德哲学课程,就涵括神学、伦理学、法学和政治学4个部分。其中,政治学内含政治经济学。

赛吉维克作为剑桥大学著名道德哲学教授,探索的领域也很广,涵盖从阿拉伯语言、心理现象到政治经济学。试图构建一个由世俗道德标准组成的体系,来取代宗教。因主张过于尖锐而备受煎熬,但为由边沁拓辟出来的功利主义学派开其端。凯恩斯一家对他有一种近乎崇拜的态度。谢世后,凯恩斯受邀编纂其《政治经济学原理》新版。

他视察克利夫顿学院时,会遇马歇尔。两人都是天王星协会和格罗特俱乐部的成员,参与跨学科对话,未几又同在道德哲学教学小团体中常川聚会。马歇尔每遭窘困,就求助于他。慢慢地,自己的志向激变,淡化了对形而上学、心理学的兴趣,终止研索物理学的盘算而迈入经济学殿堂。赛吉维克为马歇尔竞争布里斯托尔大学校长和政治经济学教授职位写了推荐信,又投票赞成其做剑桥教授。引荐他刊行首篇文章,内容为评论杰文斯《政治经济学原理》。马歇尔做讲师时的革新念头,好多要归功于其善善诱导与臂助。

可阔别8年回归剑桥,由于“参数”的内生变化和事态流变,由于语言学所云的“言后效应”,即刻与“精神父母”铺下基本矛盾,发生牴触,站成对跖。

制度衍变是一个历史过程,因为转换他人持有的信念,并非易事。虽然剑桥大学自1816年始就有政治经济学课程,但迟至1848、1886年才分别被加入伦理学和历史学荣誉学位考试中。作为一门副课和服务于其它课程的学科,它在伦理学荣誉学位考试中占不到1/3的分数,历史学荣誉学位考试只关注财政和产业方面的内容。政治经济学被认为“缺少学术名望,缺少相关知识,也缺少奖励”,大部分人反对在剑桥和牛津这样的学校里教授商业、贸易。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许多优秀的学生不选择该学科。

1884年,不曾规行矩步的马歇尔担任政治经济学教授。他无所顾避,振裘持领地剖判进步障碍,重锤击鼓般阐解既有学位考试课程不能吸引那些“适合从事最尖端和最繁难经济学研究的学生”,不利于培养“以追踪和分析由多种原因而造成的复杂现象的能力”。态度之斩截,掀起校园里的波澜。

越一年,作题为《经济学的目前状况》的著名教授就职演讲(1615年,法国早期重商主义者蒙克莱田出版《献给国王和王太后的政治经济学》,“政治经济学”一词正式出现。1875年,命名“格雷欣法则”的苏格兰麦克劳德曾倡导将“政治经济学”改为“经济学”。但在马歇尔对学界的巨大影响下,人们逐渐肯认“经济学”这个概念),娓娓道来却动人意兴。不少大范围的思索一一从胸襟流出,发难于前,力排痛斥陈旧体制。以独有的辩慧为自己的蓄念大张其军,申发3个高锚定问题:加强经济科学的权威性,使经济学匹配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和政治氛围,吸引最优秀人才。

“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事弗能夺也。”在安排1885年春季学期课程时,风雷隐现。作为伦理学委员会主席的赛吉维克,抛出新任教授每年至少开设48堂讲座等尖新要求。马歇尔闻之怅骇,神色一凛,觉得管制有点过分,会削弱教授权威。同时,有点危言险语地对仅把本科生作为教学对象非常不满,坚称应广泛吸引爱好政治经济学的听众。

当安常处顺的赛吉维克风闻马歇尔高响度的核心信息时,醒觉出了味外之音,内心不免揣揣。很明显,马歇尔“特有所寓而言耳”。其锋镝所及,是颠覆整个教学大纲,使经济学不再屈身于伦理学和历史学。马歇尔又在另一次演讲中评释:让未受过经济学教育的人去解决社会中存在的问题很危险。赛吉维克对此半鄙薄半忌惮,感到是对伦理学委员会的挑衅,绝无法同意。几个月后,在副校长办公室召开特别教务会议调解此事。但是,非直性狭中的两个人心生罅隙,渐渐疏远。

经济学教学质量问题,常在马歇尔胸中盘桓。他抵制女性住校和授予女性文科硕士学位,把一个隐微的角落也打开来了。附和者启言:女子不宜从事学术研究,也无力与男人们竞争;接受女生会导致优秀的“理工男”出奔牛津。马歇尔和他的支持者显然受到“聚焦错觉”的支配,使决策权重造成偏差,靠近了雷区。率先向妇女开放自己讲座的赛吉维克,不好一下子拒塞。他事急从权,提议女性可获得学位但不能拥有某些权利的折衷性应着。饶是如此,马歇尔依然觉得大可商榷,抗颜高议。赛吉维克旋对兴办女子大学的想法进行攻讦,不满行于辞色。就改良学士学位考试大纲的进一步论交,更使问题复杂化。

生命的最后6年两人决然对立,关系恶化到肝胆楚越而彼此不交一言,尽量从对方视线中消失。许多画面烙印于昔时亦师亦友的赛吉维克心中,神体两难支。对马歇尔的冲犯悲郁如斯,差一点奋袂攘襟。毫无疑问,马歇尔带着对经济学的崇敬,在力追不舍中无形伤害了其感情。写给赛吉维克的最后一封信忆起早年私谊,暗示愧恧与和解。临终老人不避嫌怨,作函答曰马歇尔是“最善良的和最慷慨的”。

03

在既有荣誉学位考试中

隆升政治经济学的比例

马歇尔为确保教研精力,极愿脱离尘鞅。如果厕身其间,也是“逐鹿者不逐兔”,秉有星辰大海般的格局,处于创新的“心流”,期期于提高经济学的地位。

改革通常不是在制度真空中开始的。它是一个改进过去传承下来的制度要素,或逐步引进新的制度要素的过程。具体到剑桥经济学科制度化这个新事业,“无平不陂”的特点颇显然。

他总是蒐集、留存学生的住址记录,根据性别、成绩等开载和归类。从颗粒化到个人的信息中抓取微观经验依据,为运筹演谋提供充分统计量,提炼问题和刻画关键行为特征。

“渐利不失,遇时不疑。”他锐敏地找寻渐进调整的契机,得策辄行,促成原制度的松弛和衰落。拉升伦理学和历史学专业以外的学生对政治经济学的接受度,如将政治经济学纳入国际法学专业的历史学考试,使之列为印度文职机构考试大纲中的考目。1888年关于第一轮课程制度更动的讨论,针对的是伦理学荣誉学位考试问题。马歇尔块然独坐,忧愤百集,径自与赛吉维克激辩,不惜与夫人玛丽·配第(“古典经济学之父”配第的曾孙女。也许是基因的传递,她踏入当日妇女很少涉足的经济学领域,当上剑桥大学首位经济学女讲师,是夫婿学术上的帮手)争吵。最后形成的方案,是在第一部分考试中包括政治经济学、心理学和逻辑学3门必修课,各有两份试卷;第二部分考试的课程内容被简化为高等政治经济学和政治学,规定学习高级政治经济学的,许可不读哲学,其他学位的考第二部分。新规则强化了政治经济学的份量,实质是把政治学和经济学从哲学等中出列。它虽只作出边际改变,新旧仍然纠葛,但减少了原制度的缺陷,为马歇尔的目标打下了第一根尖桩。

制度演替经常表现为不时中断的均衡,不会一日千里。到了1897年,展开课程制度变动第二轮讨论,重点是历史学荣誉学位考试问题。核准位于马歇尔最优决策域的在第一部分考试中要完成两份政治经济学试卷的建议,艰难地完成了一次适应性改进。对参加第二部分考试的非历史学科学生,则执行第一部分中的经济历史试卷。

马歇尔在《剑桥大学报道》上道谢“为这个他所关心的学科作出的所有让步”,论衡“用一年时间专门学习某些科目(比如政治经济学)要比学习很多科目但是每个只学三四个月的效果好得多”,条指“短时间学习政治经济学所带来的好处十分有限,甚至还会产生坏处”。

04

更新教学机制

马歇尔精深博洽,心辩善辞。跳出窠臼,偏爱“口头授课”而不用教材和讲义,除了讲授经济史。要带回有条理的笔记,根本不可能。每周出题一次,内容是还未讲过的,且不直接告诉答案。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尽力引导他们进入真正的困境中,并适时地帮助他们走出困境。”“不规则的讲授法”间杂颇具阐示性的零珠碎玉,激发了学生的兴趣和独立研探,是他们多年后最难忘的意象了。此外,作者现场朗读论文的牛津传统被荐入剑桥,苦学力文的压力避无可避,以此熬炼他们。

每个礼拜在寓庐增开一节免费课,即周一到周四某天下午4:00到7:00课徒。不管是否注册其正式课程,皆欣然容纳,每叩必鸣,谆谆指拨。凳子或搁架上摆着茶和蛋糕,他谈辞如云,两目荧然。天色将晚时留下吃饭,一边进食一边请疑问难。

时间,是不可转移的成本。他素常拒绝外出晚餐的邀请。兴致最浓的,是在斗室里招宴萍蓬旅居于剑桥或伦敦的国内外同道。为让弟子们熏习相互磨荡、切错的学境,作陪的一般是自己甑拔、隆推出的经济学院两三个本科生,加上纽纳姆学院(李约瑟的中国助手鲁桂珍即注册于此)的一名学生或青年讲师。因为他知道,“独学而无侣,则孤陋而寡闻。”通过面对面的接触,示他们治学门径,弟子们謦咳在耳、齿颊留香。也可在紧切处听声辨人,察谁可堪造就。

他含道必授,金针度人,把手教绣,完全当得起“不遗余力”“披心相付”八个字。每每用红笔在考卷或文章上撰写沥辞镌思、以利开解和反刍的评语。内容详赡丰实,精思卓识深蕴其中。笔头不倒,发还时朱墨满纸,密行细书。有些批注,几近于学生所写的篇幅。对自己琢磨出的思想,不会秘不示人而嚼饭喂人,加之已有发行的小册子,待原著发表时竟然不见震撼力。弟子们惊叹极了,不知不觉间作了一番知识的壮游。

区区之心,辄予嘉许。舒眉展眼地评点稍有进境的凯恩斯:这是一份非常有说服力的答卷,深信您今后的发展前途绝不是一个经济学家!在向学生赠送笔路壮雅的《经济学原理》时,常常写下这样的言辞:某某惠存,希望您将会令这本书成为过时的东西。在文本中闪现“破音”时,则不会容情,给予严厉的批评。受书伏读,令弟子感愧交并,有“一之为甚,岂可再乎”之念。“动心忍性”,然后“盖增其所不能”,终至幼谷出芽、琢璞成玉。

退休后的马歇尔未尝息肩驰担、安心收官,仍然记念、眷注、保爱着曾经的门生,为他们的学术成就和在公共生活中所取得的荣誉抵掌。凡此种种,学生“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多所砥尚。

05

正向增强:筹办学会和期刊

19世纪80年代,伦敦有3个主要探究经济问题的公众论坛,分家立灶。政治经济学会因具有排他性而被人差不多遗忘,统计学会对伸延经济研究领域缺乏关切,不列颠协会经济组则对学术交流有一定限制,处于窒困的“信息茧房”之中。

有目的地创建组织,率先引用能自我增强的制度要素,是制度变迁机制的常见形式。马歇尔作为3个协会的成员,对其缺陷的感知不时闪进脑海,联想机制被启动。他在宽框架中处理问题,宕开一笔,支持筹组一个拥有更广泛成员和福利增进型的开放式学会。他设计问卷调查,征询设想,以所渐凫企鹤的美国经济学会为模效对象(英格兰、苏格兰的高等教育体制先前是被美国雅鉴的样本)。架构细化的事务由福克斯韦尔等为主承担,但马歇尔是谋谟帷幄的中枢节点,决事如流,应物如响。

更制后的英国经济学会,于1890年11月20日宣告诞生。痴望许久的马歇尔踌躇满志而来,经其倡议下发起就职演说大会,商榷组织结构及资金来源等持久性机制问题。由此,奠立较完美的治理体制。身为经济学家的财政大臣戈申当选首任主席,马歇尔为委员会成员。学会组织的“二次相变”,打破了长期封闭隔离下的隔膜,乘上了有裨于提升学术水平“特斯拉”。同时,通过心理学上的“概念运动效应”“多看效应”,触发“效用层叠”,为经济学学科的精进赋予共知信念,获取更大范围的合法性。1906年,它易名为皇家经济学会,规模宏敞,活力可观,声光灿然。

一个组织的培植,会促发其他创新。在构筑新学会的过程中,马歇尔因利乘便,掘井及泉,认定需要一本更加专业的期刊,在完善学科的同时共享“知识租金”,强化知识溢出。他明确编委会成员和编辑人员的构成原则,指导遴拔。妙选与己交厚的数理经济学先驱埃奇沃思出任第一任主编,其后半生被编务深深吸引住。自《经济学杂志》创刊以来,如春笋般畅发,“彧彧其文,馥馥其芳”。这个打造的“军璧”,日后滋长为欧洲最顶尖和全球顶级经济学刊物即俗称的“TOP5”,翘然出众,为学界所重。

经济学会与《经济学杂志》,就这样环缀于即将问世的经济学系、经济学荣誉学位考试旁边,生成人们的“格式塔”式认知。

06

置定经济学荣誉学位考试

虽经前述努力,但离马歇尔自己的心思意念尚隔一尖。

在这个特殊时间边际上,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已在教学规划中突出经济学理论,伯明翰大学长出商学院,曼彻斯特大学、牛津大学和欧美大陆的一些高校正在考虑类似动作。不是什么都能亡羊补牢、来者可追的。他不甘“万马争先,骅骝落后”,满面焦虑的样子,“内在时钟”走得更快了。

显然,剑桥一定要倍道而行。赛吉维克去世一个月后,马歇尔移书凯恩斯父亲内维尔(剑桥大学经济学家和逻辑学家):“我期望在不久以后就可以听到学校设立一个使两个学科(指经济学和政治学,笔者注)都具有相当分量的新荣誉学位考试的消息。”方案草稿中,他确认设置新荣誉学位考试的最主要动机,就是满足想专门修习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学生的需要。继续指目伦理学荣誉学位考试制度下经济学教学的困难,以及作育足够数量的训练有素的经济学家的重要性。阐析剑桥要为那些对经济学感兴趣的人与对物理等感兴趣的人创造同样研习条件,更高的能力可把复杂问题解释清楚。如果不革旧风,加强学生逻辑推理能力、理解和观察能力以及想象力,剑桥的经济学发展在或近或远的未来会落后于其他学校,陷入内卷。

权不失机,功在速捷。必须把问题推入决策层注意力的中心,躺赢不可能。

教务处收受马歇尔关于设立经济学和政治学荣誉学位考试的报告,于1902年4月成立专门委员会集议。还历之年的马歇尔一腔孤勇,坚持对自己信念的信心。面对反对者利口捷给,出语倔强,近乎拉着耳朵喊了:对于大学教育来说,经济学的重要性等同于物理和数学;如果剑桥拒绝改变,那么商人们的孩子就会转去其他学校。他孔席墨突,撰作、印行有类于中国古代“露檄”的小册子,以个人名义发送数百封信给各所学校的老师和社会人士,击鼓呼噪地改良环境参数,为可能尽可能。其间,他用心于一,时时系念,灼灼如焚,未得安枕而卧。慨乎言之:“每晚都会做经济学方面的梦”。

经时久远悠长,一个闪亮的重要临界点訇然而至,属于马歇尔的高光时刻。

1903年6月6日举行投票,以压倒性优势通过决议,并得到教育部的批准。经济学(与政治学同时)终于雄张成为能提供专门训练和统一评判标准、具备自我实施性的独立学科,剑桥大学孕结世界上第一个经济学系和第一个经济学荣誉学位考试。马歇尔振旅而归,喜得所愿。尔后,新设经济学专门委员会,安排课程与出版书籍等主要工作一系其手。受命第二任主席,应务周敏,在18个月任期内解决了专用报告厅等问题。最初几年耗费于学位考试的精力,可与花在写作《经济学原理》的并论。

多年以后,玛丽·配第在与学生对话中娓娓讲述,深情索忆:设置新的荣誉学位考试,是丈夫一生中的伟大成就。不妨借凯恩斯的金口:“他是对这门学科采取这种专业态度的第一人”。他付出巨大,打乱了《经济学原理》第2卷的梓行节奏,但执拗不悔。搅得伦理学委员会“周天寒彻”,而与之彻底闹僵。内维尔等对他遥心觖望,感到冰炭不同器,唯余一声叹息。与3年来一直帮他批改试卷的凯恩斯酿成裂痕,后者仍留任伦理学部秘书。

07

为学科繁兴提供队伍保障

要使剑桥经济学院成为世界一流经济学院,挺秀的师资力量是重要保障。建设“学术梯队”和“学术团队”的期待,萦绕于马歇尔心中。他对此明识高远,主动采取措施,犹如“滋兰九畹、树蕙百亩”。

经济学荣誉学位教学没有学校的资助,一个年轻老师无法靠讲课过活。也许马歇尔会想到,作为成功商人的叔叔查尔斯给予的一笔借款对自己能够步入剑桥校门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因之,他对“学术青椒”给予拟情式的理解。接洽格德勒公司对讲师职位的接济,首位获得的是庇古。项目因故取消后,马歇尔每年拿自己的钱付给庇古100英镑,直至有公司再施援手。还恬谈地多年向窘乏的其他几位讲师发过薪水,令人闻而动容。日后,庇古也心思及此,踵而行之,给新晋的两个讲师教职每年各100镑“馈贫之粮”。马歇尔缓颊于商界朋友等,醵金雇请一位资深会计专家。

由于庇古的方法论与自己桴鼓相应,有惺惺惜惺惺的共鸣,学术能力不错且富于春秋,是即将易位的他属望甚殷的代人。时值1908年,为了让资地不足的庇古躐等而升,并不是评委的他目不交睫,越界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尽管据科斯爬梳考证,如果马歇尔没有参与“操纵”,庇古也很可能被选上。不过,马歇尔的偏阿肯定对庇古极为有利。

按常情而言,确定继任教授,一般要有3个选举人。马歇尔在向校方请辞教职但未公布之前,任命埃奇沃思为唯一主持选举的人。此际,本应持鉴空衡平的态度,不多所置辞。可是他心情难压,忙忙拔步,参度得失地遮止其他人员参选。使这一誉望极高的佳缺,只采擢了庇古、福克斯韦尔、坎南、阿什利4位候选人。继而施展腕力搞“院外活动”,“贝叶斯劝说”选举委员会8个成员(包括内维尔、埃奇沃思、帕尔格雷夫等)。务在连衡、求取奥助的同时竭力排摈和滤除他人,“和峤专车”,顺适其意。心冀“以次序迁”、及瓜而代的福克斯韦尔不瞭解实情,自感已操左券,已在撰作任职演说词。盖因较长时期中,无论在教学还是决定政策上,他的地位仅次于马歇尔。

无出所料,其他候选人怅然败归。结果,议声流布,纷纭多日。内维尔为之气结。日记发出怨怼:“我非常希望我不是评委”,“我们一致认为庇古是马歇尔选定的,尼科尔森为马歇尔对待福克斯韦尔的不公感到极其恼怒。”另外,为了防止“国有二君”、掣肘于其侧的危险性,又阻拦为福克斯韦尔创设教授职位,不施“安慰剂”。属马歇尔第一批学生的福克斯韦尔,对老师的右袒愤愤然,心常鞅鞅。没有适当的“生态位”,不想再待在剑桥,虽然异日并没有出亡。而他,正是马歇尔昔年荣膺教授席位时的评委之一。

08

形成兴学与授教的激励安排

马歇尔思考的心影,辐射到导诱更多学生投身经济学上。

1886年5月,马歇尔诹议创办“马歇尔奖”,引拔论文上佳和高级政治经济学考试中的秀异者。自己每岁捐输15镑奖金,专项用于买书。

5年期限行将结束,他谏言副校长予以终止。心裁独出,新设3年一度的“科布登论文奖”,奖金为60镑。著名的“亚当·斯密奖”于1913年创设,亦由马歇尔援助,目今仍在运作。同时,还劝导企业开办奖学金和基金。师生如渴得浆,蕙风如薰。挚爱于做奖项的评判,启悟门徒发覆求真的旨趣。喟言“8次科布登奖的评选经历沉重地压着我。”

以年迈之身作告别演讲之际仍见风概,“双眸闪闪若岩下电”,心里不觉微微地颤抖。《经济学骑士道精神的社会可能性》辞微旨远,卒章显志,使人眉动,肃然生敬。1908年确立遗嘱时,将3/4的资金和著作版权(约9800镑,其中版权估价相当保守)归属剑桥,投向奖学金、学术交流和图书馆项目。这也推促校方调增经济学教学的经费。1924年,就突破4000镑。

09

“马歇尔图书馆”

马歇尔的鼎新策略,是一个连续函数。

古今学人无不与书册结侣。为了能够使用乔治·普莱姆(1828年被剑桥大学授予历史上第一个“政治经济学教授”头衔。这个讲席没有固定工资,而不得不向学生收取费用。普莱姆授课枯燥乏味,上堂人数很少,所以不常讲课)储藏在副校长办公室的图书,嗜书如命的马歇尔心有所感,函告伦理学委员会,道出积久的隐衷,即筹建一幢带有餐厅的校舍时在西面墙上摆设书架。然而,该策画未能实现。于是,这批书只好放入教室旁边一个上了锁的书箱,另谋他想。不日移至文学院5号教室,随后搬往家中的“马歇尔图书馆”,直至入藏剑桥大学图书馆。他支给25镑,予以重新装订和修整书籍。

马歇尔发箧觅旧书,慷慨地让与学生记览,沾溉后学。时常在给图书馆员的信札中,告之需购买的书籍、分类方法等。躬亲力行,拆开期刊,按作者和论题分目编卡,置于棕色匣子,并将拆订后的论文集保存于图书馆。历职图书馆委员会成员,以滋长它的影响力。常常检视学生在看什么书,吁请对自己的大脑狠一点,深思耽读有价值的经济学作品。他们也感于这份勖勉之情,以“黄卷青灯自苦攻”做出沉没投资。读书得间,长成一个质通疑滞、胸藏锦绣的青年,叩响经济学殿堂的门环。

他器度豁如,早年将大部分包含经济学的哲学类书籍捐藏伦理学图书馆。1908年,将大家习称的“马歇尔图书馆”赠予剑桥。在其风习下,大家枨触良深,稳固了图书意识,先后有两位老师馈送藏书。凯恩斯担任首个管理员,创制管理规则,馆室很快变得像模像样起来,为重要的二酉之地。1909至1911年间,该馆依倚庇古的捐资维持运营。之后,学校每年拨付20镑。马歇尔在遗嘱中备预不虞,断意替“心头好”留下100英镑。1925年,官方向纽纳姆学院租借房屋,扩建“马歇尔图书馆”。

谦冲慈蔼的夫人配第于75岁时,被委任为荣誉助理管理员。专于一境,勤恪有恒,寒暑不渝,身任其劳近20年。辞世前,仍怡静地编排目录。她遗赠出售住宅所得的2500英镑,附丽和增锦这个图书馆。靠爱发电,一生无私地奉献给了丈夫和他的事业。

10

想望典型,音容如昨

在一幅幅影像记忆和长时记忆中,人才成群而来、纚纚如贯珠,是这位明师馈赠的最重要礼物,已然之明效。

19世纪80年代,“英国有一半经济学教授职位由他的学生占据,而全国一般经济学教学职位他们所占的份额还大与此”,福克斯韦尔就散落各处的师门同胞回忆道。1910年,伦敦大学学院、曼彻斯特大学、利兹大学、谢菲尔德大学、卡迪夫大学、爱丁堡大学等相当数量的一流经济学教师均从剑桥大学这个毂点播撒出去,构成乳虎啸谷的“梦之队”,更显“河汾门下”之威势。如庇古、凯恩斯、福克斯韦尔、尼科尔森、麦格雷戈等,姿禀拔群,著述斐然,无疑瑰玮杰特之才。接着,由他们浸灌高飞远举的第三代门生,訚訚秩秩,充仞八方。1911到1914年是经济学家集中涌现的巅峰时期,剑桥学派愈见其茁,显闻四方。凯恩斯动笔一纪师恩,墨诉衷怀。文章结穴于其君子之泽,虽多世而不斩。徵引如下:“马歇尔通过他的学生——而不是他的著作——使自己成为现代英国经济科学之父……他的先驱地位通过他的学生及学生的学生也越来越稳固……”

在“经师人表”寿开八秩的时候,大家追省前情往事,春风骀荡,欣欣有喜色。言语姁姁,难掩快意地傲然把剑桥经济学系称作“马歇尔的孩子”,“大不列颠的经济学者可以在他们的外国同僚面前自豪地说他们的领导者是和斯密、李嘉图、穆勒这样泰斗级别同起同坐的人。”人们知感不忘,表之彰之,诚如曲终奏雅。

岁月更迁,花落春犹在。默然而成、延续至今的传统——马歇尔协会会议(每年定期举行,邀集研究生钻仰经济社会问题)和马歇尔讲座(每学期至少举办3次,邀请校外杰出经济学家演讲),就是人们向他顶礼,使其鲜花着锦、辉光日新,得以永年的特别优典。

【本文根据《翱翔的鹰—阿尔弗雷德·马歇尔传》(彼得·格罗尼维根著,丁永健、鄢雪等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马歇尔传》(约翰·梅纳德·凯恩斯著,滕茂桐译,王翼龙校,商务印书馆1990年版),《论经济学和经济学家》(罗纳德·H·科斯著,罗君丽、茹玉骢译,金祥荣审校,格致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以及其它经济思想史料,经对勘、分析而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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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涯

唐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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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金融学者,香帅数字经济工作室创始人,香帅的金融江湖公众号主理人,香帅的北大金融学课主理人,年度财富报告主理人,曾任北京大学金融学副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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